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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看崔健,王朔这样说

茜文 文娱春秋 2023-07-10


这可能是,中国摇滚音乐史上,最独特的一本诗歌集了。也可能,是中国诗歌史上,最独特的一本。
崔健61岁生日的前几天,他35年创作的歌词,首度集结出版——《崔健诗歌集:1986-2021》。
诗人北岛说:一无所有——这是崔健摇滚乐的精神历程,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今天,糅合了中国民谣的传统和现代西方音乐,他唱出来的不只是一代人的声音。
姜文问崔健,“万一得诺贝尔了怎么办?”崔健答:“我是做音乐的,我还是更想得格莱美。其实我的歌词不应该属于文学领域,它离不开音乐。”
封面很特别,白底,一颗红星在中间。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设计了。崔健几十年来的每次公开露面,都戴着那顶“标识”感极强的帽子。

歌词,在文学中的地位,有点尴尬。歌词不仅不受文学界瞩目,还常被音乐界遗忘。
当歌词脱离了音乐,集结成书。崔健说:“这本诗集是个纪念,文字分量更专一,阅读起来会有意外的东西出来。”
而在中国当代歌词创作者中,崔健又是“另类”。他的歌词,结构自由、松散,却充满意味。
崔健在接受「文娱春秋」团队成员采访时,曾说,他做音乐的时候,形式大于其他,“形式带着我跑,这跟别人完全相反,我是先出节奏后出和声,完了再出旋律,最后填词,起名。”
崔健的摇滚乐,有时感觉朦朦胧胧,他在作品里拼命表现抽象。
实际上,崔健想让西方的音乐落地中国一点。他没想太多弘扬文化,就是让人性的意义大于中国的传统文化。
“我们要弘扬内心最应该要弘扬的东西,这是作品最本质的魅力。如果你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情感,你会发现,你不想惹麻烦又想说实话,想让大家承认又想让自己痛快,这种情感就存在于一个角落里。人的智慧、理想、情感这三点是不能共同发力的,能同时发力的人非常少,这是我们社会的一个问题——有智慧的人没情感,有情感的人没信仰,有信仰的人没方法。”崔健曾对「文娱春秋」团队成员说。
大众对崔健长期的理解,认为这样的人,就应该愤世嫉俗,甚至认为他是草莽英雄,反权威的代表。
崔健从小对音乐耳濡目染,母亲是跳舞的,父亲也是歌舞团的音乐家。崔健习惯用音乐和动作,捕捉、释放自己的情感。而他想说的,他的思想,都在歌词里了。
50后作家王朔、60后北大教授陈旭光、70后中央院作曲教授陈欣若,他们都曾经历崔健创作最辉煌的八九十年代。崔健对他们的影响如何,他们又是怎样看待崔健的音乐。
我们试图通过他们的回答,找到崔健抽象的歌词之外,更具体的理解。


1



曾经,作家王朔在一盘录得很差的带子里,听到了崔健的《一无所有》,和其他几首听似吱吱呜呜实则是在吼叫的歌。
“怎么说呢,他打破了一种错觉,揭露了一些真相,最重要的是他让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心灵。原来人是有心灵的。”这个常识,在那之后,王朔才知道。
很长一段时间,只要王朔想让自己感到自己有心灵,就听崔健的歌。
“仿佛自己的心灵存在于他的音符中,只有通过他的嗓子和他拨动琴弦的手指才能呈现出来,像烟只能通过火来点燃。”
这是王朔在崔健诗歌集中的《崔健印象》,是为序。
距离崔健上一次出书,已经过去了21年。2001年,崔健与周国平对谈集《自由风格》首次出版。
这次,崔健诗歌集出版,王朔将他于多年前写的《崔健印象》重新翻出,修订了一版。
“对我这种在那十年度过自己整个少年时代的人来说,还未成年就已失去了心肝,只是自己不知而已。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渲染了一种气氛,让人觉得自己正在获得解放,很长时间还以为自己很幸福呢。”序言中,王朔写道。
王朔在80年代,对崔健的印象,“这该算着魔吧?那段时间又很幸福,以为再也不会失去自己,健康的心灵被可靠地寄托在美丽的地方,如果想自我感动一把,自我证实一把,就把老崔的录音带找出来按一个键,如同把钱存在银行想花就去取。我宁愿崔健和他的音乐代表我存在,代表我斗争,代表我信仰,我把重大的责任都交给他了。”
王朔指出,“崔健的音乐有很大的麻醉作用,他会使像我这样不肯承担的人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放弃,理想还在,勇气还在,希望还在,只要这种音乐还响着,我们这些人就不是毫无价值——然后是再一次地破灭和极大地失落和空虚。”
没有什么音乐能支持哪怕是最平凡的人的一生。即便是崔健,“由于历史的原因他有如我的青春胎印。他的每一声歌唱都如同我自发的呐喊,很美,很能提升自己的自我感觉。可最终,我该面对的还得面对,难堪的过程一步也无法省略。曲终人散,什么也没改变。”
为什么人需要自我感动?需要一种音乐寄托自己的情感?
“我知道自己还是会深陷在这越来越新、越来越高的城市中,混迹于饭馆、酒吧、舞厅那一间间其实没什么不同的小房子里,一天天老下去。崔健给过我们多少‘力量’——这是他常爱用的歌词——今天想来,也不过是徒增感伤的淡淡记忆。上个月,又重新听了很多遍,感动越强烈,内心越空荡,乃至每次都在歌声中睡过去,一个梦没有,像是在沉沦。他总是朴素的、乐观的,还有几分天真,几分与世隔绝,像是高山积雪刚融化,冰冷、清冽,水寒伤骨。”
写到这里时,王朔想,崔健是有勇气的,像坏脾气的孩子般执拗。他在该出现的时候来了,并一直坚持在那里,“祝愿他无愧于自己。”

2



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陈旭光,与崔健是同代人,他说,“我们都是60年代生,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代言人。
陈旭光喜欢诗歌,硕、博阶段在北大研究新诗,师从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先生。
他曾特别诧异,导师谢冕先生在1996年《百年中国文学经典(诗歌卷)》里面,把崔健的《一无所有》收进去了。
“当时我很吃惊,后来一想,真的是很值得。”陈旭光对「文娱春秋」回忆。
“从某种角度讲,崔健当年的轰动,跟改革开放的潮流,跟西方流行音乐/摇滚乐进入中国(有关),但又有一些本土化的大胆改造,融入了中国民歌等音乐元素。”
陈旭光认为,崔健最重要的,是他相对于时代背景来说,所具有的一种“新文化”的意义,这是一种感性的解放、个性的解放和独立。“摇滚乐是舶来的,我称之为一种‘身体的舞蹈’,它有意不要古典音乐式的旋律与和声。崔健的声嘶力竭、沙哑的嘶吼,都是对古典的、文质彬彬的、优美的古典音乐旋律的反叛和解放。当年还有成方圆的‘气声’唱法,后来邓丽君的唱法,我觉得在文化意义上,它们都是相通的。摇滚乐必须得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,是身体跟演唱一块儿进行的,是身体的表演。我们不可能拉开距离绅士般地‘欣赏’摇滚乐,我们必须一起跳、一起吼,一起摇。”
崔健曾到北大饭厅演出,轰动一时,全场都很“嗨”。“学生把门窗都挤破了”。
崔健曾在北大饭厅演出,掌声几乎掀翻了顶棚

陈旭光认为,崔健的歌词,不是精雕细琢,而是口语化的,甚至是粗鄙化的,他直接喊出年轻人的心声,“崔健是属于那个时代,在改革开放初期特别具有启蒙精神,和文化反思的力量。”
崔健可贵的,“一方面,因为是60年代生人,他经历过文革的末期,没赶上文革的热闹,不是文革的主人,但这一代是有所失的,我们的少年学习教育时光可以说被耽误了。所以在迈入社会之前,我们的确有一种‘一无所有’的感慨。但崔健表达的肯定不是绝望,不是今天的‘躺平’哲学。他的摇滚乐有很深的努力和追求的理想。即使‘一无所有’,也要去奋斗、去追求爱情。崔健的摇滚乐,我觉得是上个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精神的摇滚形式的具身化、肉身化,也是青年一代人要夺回失去的青春,要从头再来,迎头赶上等强烈愿望的一种独特传达。”
今天年轻人听崔健,也许不像陈旭光当年听崔健,有大的感触和共鸣,“但还是能够激励年轻人去奋斗、去搏斗。”
崔健的歌词虽然口语化,直接喊出心声,但是,“崔健用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,让人若有所思,浮想联翩。”
崔健的歌词,有时跳跃性较大。陈旭光认为,“但总的来说,情绪是一以贯之的,气场很强大,气流很充沛。他用日常生活化的现代口语,唱出了感性的诗意,表面粗粝,但又耐人寻味,荡气回肠。有很多意象,包括‘我’,既有他自己的影子,同时又是一代人的象征。另外,歌词里,还有很多隐喻的意象,饱含诗意、喻意、隐喻。”
崔健的摇滚乐,以及歌词所承载的文化内容,“是青年文化、感性文化的复兴,带有叛逆性,宣布自己的独立意志,是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,用自己的感官体验这个世界,风格悲怆,这与以前强调理性、规范的文化,是不一样的。他强调身体的表现,那种直接的感官化的粗粝的呈现,似乎有意不加修饰。”
文化应该多种多样。也许崔健老了,没那么大的冲击力了,他有时候对现在也会感到“不明白”,感叹,“不是我不明白,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快。”从根本上讲,崔健是属于80年代到90年代的。崔健老了,“顽主”老了,“我们这一代人都老了。”
“随着商品经济发展,改革与市场化进一步深入。崔健的摇滚乐与现时代游戏、娱乐、商品化是有抵抗的。崔健说现在有些没感觉,可能就是这种意思。”陈旭光对「文娱春秋」说。
崔健作为60年代生人,他跟其他文学艺术领域,如先锋诗歌,后朦胧诗的第三代诗人、电影界的第六代导演,都是同代人。
他既有精英反抗的精神,但因为用的是在西方就来自底层、民间的摇滚,他又兼有平民立场,“他们既有启蒙的精神,精英文化的反抗意识,但那种粗鄙化,又有平民的气质。这一点,又跟当时被批评为‘痞子文学’的王朔的‘顽主’们有相通之处,当然,还是更加执着,更加忧愤的。另外,八九十年代,后现代主义风潮进入中国,这也使得崔健的作品,还有了后现代的解构批判精神。”
崔健的歌词,有时候有些跳跃,有些隐晦、含蓄,“一方面,歌词要经受检验,另一方面,可能是一种后现代的批判、解构精神。他说歌词有时候不求甚解,不求表达得非常清晰,就是朦胧暧昧的意象,具有多重的丰富性和复杂性,跳跃性也比较快,有时就是‘一二三四五六七’这样的数字都构成了他的内容,很有后现代味道。不管怎样,崔健的歌词在他的摇滚乐中,地位是非常重要的,不懂他的歌词,他的魅力就消解了一大半。他的摇滚乐显然不是纯粹的音乐艺术。” 陈旭光对「文娱春秋」分析。
在艺术上,崔健不是纯粹模仿西方摇滚乐,“西方摇滚乐有时带有更强烈的、对社会主流的反抗,有时是很偏执绝决的,像‘跨掉的一代人’那样,但崔健不是。他有时候点到辄止。表现直接但内容含蓄,甚至有时有点隐晦。这些年来,他更加小心翼翼了。”
在音乐表现上,陈旭光认为,崔健使得摇滚乐本土化、中国化,“他一方面非常‘接地气’,他的音乐有很多民歌的要素,如民歌的节奏,民乐的配器,包括信天游、中国古代乐器的元素,他都用了起来。所以不是纯粹模仿和移植西方摇滚乐的产物。我感觉,崔健的摇滚乐,有说唱,有嘶吼,有顿足摇摆,加上各种配乐、配器,露天大舞台的灯光闪烁,简直称得上身体、乐、词、声、光、电等等的‘摇滚交响’。”
 “我们今天经常说,对外来文化要进行一种本土化建设,要有一种中国立场,要接中国‘地气’,讲述中国故事,即使从这个角度讲,崔健在今天依然是非常有意义的。”
鲍勃·迪伦作为美国流行文化的重要代表,他的歌词,民谣,能获诺贝尔文学奖,陈旭光认为,“这在观念上对我们也是一种巨大的冲击。引发我们重新思考什么是文学?什么是艺术?”
“崔健,从文学奖的角度肯定是可以关注的。甚至,我觉得他的歌词和摇滚是具有鲁迅式的反思批判精神的,是锐利的,有思想深度的我就想,‘鲁迅文学奖’,‘鲁迅诗歌奖’有无可能考虑?谢冕先生作为中国诗歌界的一个泰斗级人物,他在20世纪‘中国新诗经典’的殿堂里,也给崔健留出了一个位置,这是可喜的。”
崔健的诗歌中,有时会出现大量的很直白但其实有象征意义的意象,但很含蓄。如“一块红布”等,有的是既生活化又别具味道的“动作意象”,如“从南走到北”、“蒙住了我的眼睛”、“给我倒杯水”,包括他标志性的服饰装饰。
陈旭光认为崔健歌词之所以可以与诗歌相提并论,可以选入诗歌集,不仅仅是歌词的简洁和乐感,很重要的一个特点,是有诗性,是直接的、感性的抒情,常常是直白不加修饰的语言,但也有着含蓄和隐晦的象征。“他的歌词有很多象征和隐喻的意象,很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好的诗歌,它的象征隐喻意义,可以分层次,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解读的深度。但必须首先吸引你的关注。在节奏上,在表象上,感性上,首先抓住你。再反复听下去,思考下去,还有产生更深含义的空间。”


3



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陈欣若,第一次听崔健,是1989年,他读小学五年级。那时,他一出校门,到处都在放《一无所有》,这是他听到的第一首崔健的歌。
“当时的印象,觉得歌还能用这种沙哑的声音来唱啊……然后还模仿过一阵。” 陈欣若对「文娱春秋」回忆。
陈欣若1996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,本硕博都在这所学校学习,2008年留校至今教授作曲与和声。
在他看来,流行音乐并不是简单的音乐,“写一首四分钟内被超过一万人喜欢的音乐,要远远难于写一首十分钟以上只被很少人喜欢的音乐。”
这些年,陈欣若一直在听崔健。
他真正意识到崔健音乐的价值,差不多是大学时,“那时已经开始对流行音乐的品质有‘挑拣’了,然后发现崔健的音乐与其它流行音乐相比,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,很‘严肃’。”
而且,陈欣若发现了崔健歌词的意义。在此之前,他一直觉得流行音乐里的歌词就是用来“配”旋律的。
“崔健的第一、第二张专辑都是80年代的专辑,但我现在听仍然不觉得它过时,他的音乐语言、编曲观念、尤其是律动都充满了现代感。里面有大量纯正的西方说唱、摇滚、爵士乐、蓝调、乡村元素,他把经典的‘流行’风格语言特征与中国的音乐结合起来,比如陕北的信天游、革命歌曲、吹打等等,这种多元融合、跨界的做法在当时是非常前卫的,放到当下来,因为二者的音乐类型呈现得都非常纯正,所以具有一种不为时代变化而转移的音乐价值。这一点与同时代的其它流行音乐,比如香港台湾或者广州的流行音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尤其是与其同一时代推出的各种‘西北风’歌曲,如今都‘过时’了,但崔健的歌仍然有旺盛蓬勃的生命力。”
崔健歌曲,从《新长征路上的摇滚》《解决》《红旗下的蛋》《无能的力量》《给你一点颜色》等,到去年他最新专辑《飞狗》,陈欣若最喜欢前三张专辑,最喜欢的歌是《飞了》《解决》《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》《一块红布》《一无所有》《假行僧》……“新歌《红先生》《飞狗》都很喜欢,有一首在《新长征路上的摇滚》之前推出的特别老的歌《浪子归》,我也很喜欢。”
陈欣若认为崔健文学价值最高的,还是前三张专辑,“可以不断地反复听,而且歌词会引发人非常多的思考和想象。”
对于崔健歌词独特的艺术价值。陈欣若认为崔健的歌词完全可以作为诗来读。“什么样的文字可以被认为是诗?文辞的韵律感,文字背后的隐喻,尤其是该隐喻所能引发的想象与解读空间。这两点崔健的歌词都做到了。”
对于崔健歌词的不足,比如出现很多跳跃的词或句子,有的甚至前言不搭后语,“但问题是,这就是诗的表达方式,不可能用写文章那样逻辑严密、首尾呼应的方式来对诗的写作方式进行价值评判,诗作用的是人的想象力与情感体验,跟文章是完全不同的。”陈欣若对「文娱春秋」分析。
对于崔健歌词中的“性暗示”,是否影响了其歌词在文学审美上的感受?
“改革开放伊始,以邓丽君为代表的港台流行音乐涌入大陆时,很多人常常用‘黄色歌曲’来指代这种音乐,但过了这么多年了,还有人会这么称呼流行音乐吗?直接了当地表达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流行音乐最主要的主题,自古以来一直如此,‘性暗示’不止存在于流行音乐的歌词中,也存在于大量的严肃文学中,所以这个不应该是崔健的问题,也不是他的首创,更不会影响它在文学审美上的感受。更重要的是,崔健的歌词说了更多比‘性暗示’更重要、更严肃的事情。”陈欣若对「文娱春秋」分析。
崔健歌词中,“我”大量出现,陈欣若认为这是流行音乐常有的事,不足为奇,“这是改革开放时期中国人‘自我意识’逐渐苏醒的体现,所以崔健横空出世的那几年,他的音乐能在当时的年轻人中掀起那样的狂热,与那个时代‘自我意识’觉醒是有着重要的关联。然而到了现在当这种‘自我意识’已经习以为常了,那种‘启蒙’的力量自然就消退了,加上崔健现在音乐表达的中心与形式又发生了很大变化,于是人们觉得‘跟不上’了,就不再追捧他了。”
这些年,崔健音乐与歌词上的最大变化。陈欣若认为,“从音乐上说,他从第三张专辑《红旗下的蛋》开始逐渐放弃了用旋律来表达歌词,而换成了直接用更有力的节奏来‘说’,这是他最大的变化,因为他想要表达的思考更复杂了,‘唱’这种方式对他而言太不直接了。但也正是这一点使他‘脱离’了大众。中国人对音乐的审美价值永远是‘旋律第一’的,近千年的习惯,很难改变。所以崔健变化的选择完全基于自己内心,而非商业利益,他可以为了更准确地表达自己而放弃曾经创造的‘神坛’,这一点也正是我认为他是一名严肃的音乐家,而非一个流行音乐明星的原因。”
崔健的歌词最早是表达“自我意识”的觉醒,这一点让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。“但实际上他一直还在表达另一个更重要的主题,就是时代的变化‘不是我不明白,这世界变化快’。这一主题从第一张专辑一直延续至今。”
时代一直在变,崔健把他观察到的时代的变化、人的变化写在了不同的歌词中,陈欣若认为“同时运用了非常不同的隐喻的方式、表达的方式。所以我们觉得他一直在变,但是从本质上看,他对时代的观察与表达是一直不变的。”


4



多年前,关于“中国流行音乐的发展与中国经济的发展是否同步”这个问题,崔健对「文娱春秋」团队成员,有这样的回答:
“当经济发展过快、台阶过高的时候,有人上不去,这会出现很多问题。所以,我很难说自己是不是真正了解这个社会。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快,思想消化艺术的节奏其实很慢。
很多人认为我们跟不上时代。实际上不是,越开放的社会越需要更多元化的发力点。我们这个社会很多的发力点已经被忽视掉了。所以很多人一味地认为,只要卖钱,只要点击率高、输出率高就是紧跟时尚。
如果没有商业、政治,我们还会思考吗?我们还会有文艺创作的群体吗?年轻人本来就应该多些独立思考,这是一种非政治、非利益性的生活方式。”
当崔健的诗歌集结成书,回头看,“一无所有”的主题与变奏,一直在,未远离。

撰稿 | 茜文
策划 | 文娱春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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